早上六點半，陸石和往常一樣，給妹妹做好早餐，招呼她起床。然後換上新校服，背上書包出門了。他眼前、腦中全是那些神秘的字符，還有這個奇妙的世界……

望海鎮公園，陸石上下學的必經之地，一聲冗長的尖叫打破了寧靜。循聲望去，一個環衛工癱倒在地，驚恐地盯著前方的樹叢。

晨練的人群被吸引過來，一個個好奇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，有些人甚至捂住眼睛、開始嘔吐。

陸石擠進去一看，血淋淋的一片，一個禿頂中年男子仰躺在樹叢上，眼睛瞪得鼓圓，張開的大嘴裏滿是鮮血。他四肢叉開，肚子整塊被刨去，腸子被扯得老長，纏繞在邊上的灌木上，身體裏面沒有腑臟，只有一灘血糊拉渣的不明液體……

“嘔~！”陸石臉色變得蒼白，扶著路邊的樹，開始向外倒騰剛吃的早餐，直到吐出胃裏的酸水。

“陸石。”

突然有人呼喊，扭頭一看，正是劉春荷與她女兒。陸石急忙跑過去，扯著兩人走到馬路對面，避開這慘不忍睹。

“那邊圍著那麽多人在幹嘛呢？”何婷的好奇心讓她的眼睛沒有離開過公園。

陸石上前一步，擋住她的視線，對她說道：“死了個人，老慘了！害得我早餐都賠進去了。”

“真的嗎？我想過去看看。”何婷典型的看熱鬧不嫌事大。

劉春荷臉色微變，不經意間瞟了公園那頭一眼，一把拽住女兒的手，嘴中念念有詞道：“看來這望海鎮也不太平咯！以後你們晚上不準隨意外出，放學必須和我一起回家，陸芳由我接送。”

劉春荷言語中的堅定，讓何婷打消了好奇的念頭，三人一路無話，走到十一中地鐵站口。吩咐了女兒幾句，就往學校裏走。

“劉姨，你先進去吧，我再吃點東西，剛才全吐了。”陸石瞟了路邊一個攤位一眼，對劉春荷說道。

“那行，你可別遲到了，不然曹主任逮到你，又要給你穿小鞋。”

“好的，我知道了。”陸石邁開步子，往早餐攤位走去。

十一中校門口的早晨是非常熱鬧的，大多數工薪階層的子女，都要在這裏解決溫飽問題。李奶奶是環衛局退休的老幹部了，因為某些家庭原因，退休之後就在這裏擺攤賣早餐，日間又做環衛社工，堪稱是老年婦女裏面的‘拼命三郎’。因為李奶奶的一雙巧手，做的饅頭很松軟香甜，深受學生們的喜愛，每天都供不應求，攤位也是裏三層外三層地圍個水洩不通。

但今天卻有些反常，平日裏熱鬧的攤位門可羅雀。李奶奶蹲下身子，雙手顫抖地撿著地上的饅頭，晨風拂過耳畔的銀絲，不經意間拂下眼角的晶瑩，灑在地面上，映出一朵朵深色的淚花。而她身後，有一男子正數著鋁罐中的零錢，他的身子很單薄，渾身上下幾乎沒什麽肉，深陷的眼眶和下凹的臉頰，反襯出他的嘴鼻格外突出，突出到有些尖銳、刻薄。

“李奶奶，我要買饅頭。”陸石蹲下身，幫助老人一起收拾。

“今天的饅頭不賣，全都給我滾蛋。”老人還沒說話，身後的瘦弱男子就開始嚷嚷，聲音有些囂張：“老太婆，今天你不把這個月的退休金給我，你這生意就做不成了。”

老人面色有些蒼白，說話的嘴唇都在微微顫抖，“小成，媽這錢不能給你！媽這把年紀，也在不了多少年了。你都三十好幾的人了，還沒有成家，將來媽走了，誰來照顧你？媽得把錢存著，給你張羅一門親事。你也不要……”

“夠了！老太婆，你話就不能少點？成不成家是我的事，你只管給我錢，其他的事你少操心。”瘦弱男子猛然踢翻了凳子，粗暴地打斷了老人。

老人的身子都開始顫抖，眼淚撲簌的往下淌，浸潤過的臉頰格外慘白，埋頭繼續拾取著地上的饅頭，風中飄散的銀絲，搖曳著晨光裏的絲絲蒼涼。

瘦弱男子看到老人這幅模樣，頓時變得暴躁，端起屜籠就往地上灑，白花花的饅頭如同嚴冬裏的冰雹，落在老人身上，滾到陸石腳下。

“畜牲！”

陸石爆喝一聲，跑過去一把掐住瘦弱男子的脖子，將他摁在地上。把手中捏扁的饅頭，強行塞進他的嘴裏。

“嘗嘗這饅頭的味道吧！你難道就不知道它有多好吃嗎？你這頭暴殄天物的畜牲！”

陸石抓起地上的饅頭，一個又一個地往瘦弱男子嘴裏塞，他感覺自己快爆炸了，但在爆炸之前，一定要為民除害，用饅頭撕爛這張惡心的嘴臉，脹爛這頭自私的畜牲。

“陸石，不要啊！”老人終於反應了過來，她急忙上去拉開陸石，只是剛拾起的饅頭，又撒了一地。

那張親切又和藹的蒼老面孔，讓陸石憤怒的情緒冷靜了不少，他松開手，扶著搖搖晃晃的老人，坐在凳子上。

“咳！咳！”瘦弱男子終於緩了一口氣，吐掉嘴裏的饅頭，半坐在地上，死死地盯著陸石，嘴角突然露出一絲莫名的笑容，說道：“小兔崽子，你有種，敢打老子，就等著蹲號子吧！”

說完又開始叫喊道：“十一中的學生打人啦！十一中的學生打人啦！……”

因為學習壓力大的緣故，青春期的學生可以說是最敏感的。本來圍觀的就那麽幾個人，這一喊，引來了無數‘狂蜂浪蝶’，李奶奶的早餐攤前，又恢覆門庭若市。不過，今天不是因為買賣，而是因為某些傷害。

眼看事情越鬧越大，李奶奶有些坐不住了，她拭去臉上的濕痕，從懷裏拿出一個信封，丟給地上的無賴男子，聲音有些沙啞地喊道：“你不就是要錢嗎？我給你，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！”

她越是強忍著淚水，淚水就越肆無忌憚，那蒼老臉頰的溝壑又被浸濕了一遍；她越是強忍著哭聲，哭聲就越歇斯底裏，那嗚咽的哀愁籠罩在每一個圍觀者的心頭。

“早拿出來不就行了，哪有這麽多事。”瘦弱男子欣喜的盯著信封內部，嘴角掛著的饅頭碎屑，襯托出他的‘吃相’格外難看。

“小兔崽子，今天算你走運，看在你幫老子拿到錢的份上，就不和你計較了。以後老子沒錢花了，你多來幫忙啊！”他看著陸石，狂傲的笑著，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。

陸石心中怒火，難以遏制。但有一雙粗糙的手，牢牢握著他的手臂，他仿佛看見那蒼老的眼睛裏透露著一絲哀求。

男子左搖右擺的離開了，陸石望向他的背影，眉尖微沈，嘴角輕挑，那張面目可憎的臉，好像已經印在他的心裏。

老人彎腰繼續拾取地上的饅頭，小心翼翼的放進懷裏，那溫柔的模樣，好似那才是她的孩子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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